小南不难

走向雪山深处

【仏英】生日快乐





“请各位乘客注意,本次航班即将到达目的地巴黎,各位乘客......”

机舱内响起空姐发音标准的英法双语广播,随着各项注意事项的列举,机舱内开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。清理东西的响动,从睡梦中醒来的哈欠,以及刻意压低声音的交谈。

我睁开闭目养神的眼,往舷窗外看。飞机正在往下斜穿过云层。从高空俯瞰,地面上一片五彩斑斓的光交织出一派繁华景象。

有纵横交错的光带像河流一样地流淌着,似乎下一秒我就站在了川流不息的车道旁,感受汽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驶往远方。

飞机的高度一直下降。

我已经能够看见像模型玩具一样排列整齐的楼房了,还有仿佛纪念品大小立在其中的埃菲尔铁塔,以及缓缓流过她的塞纳河。前者的灯光璀璨倒映在河面,被揉碎成漂浮的光斑。

我活动了下因航程太久而坐麻的身子,抬起手看了眼腕表。

十二点四十。今天正好是七月十四号。

可能赶不上弗朗西斯的生日了,我重新靠回座椅上。舷窗外,离地面只有两三百米了。

不止这一次,曾经我也反问过我自己,我真的爱弗朗西斯吗?

七月四号是阿尔弗雷德那个小鬼生日,我带病飞往华盛顿给他庆生,并在他的极力要求下住了好几天。其实留我大概只是个幌子,他的真实目的 是留着伊万,那个寒冷的北国。然后和他好好地打一架。
至于有没有打到床上去我就不得而知了。

我本可以早些离开的,可我拖到十四号才上了去巴黎的飞机。他可能没那么重要吧,旁人这么想,我也这么想。

第一次遇见他,是很久很久以前了。

那个时候还没有白金汉宫、温莎城堡,没有纵横交错的街道和排列有序的房屋, 泰晤士河上甚至还没有汽船和塔桥,同样也听不到大本钟悠远浑厚的钟声。

只有广袤的草原,一眼望不到边,从远方刮来的风都带着草绿色的芬芳。风就这样把他带到我面前。

我还记得他宽大的裙边,即便是之后成为我们日常掐架中我拿来嘲笑他的事例之一,我也不得不承认初见时我满心的惊艳与恋慕,甚至于与他相处了好几年后我依旧以为他是一位漂亮的小姐姐。

他也真是有好看到那种程度的。

彼时淡金色的长卷发垂落,在肩窝处与白皙的皮肤厮磨,温柔得有如他缱绻的口音。他的下巴还光洁,没有留起看上去有点颓废邋遢的胡碴。

年纪尚小的他与年纪更小的我就这样在草原上相遇,他告诉我他来自海峡对面的土地,曾以为海峡宽广而难以跨越的我,从未想过日后有一天我们的距离可以被缩短至两小时。

他会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牵着我的手坐在泰晤士河边的空地上,阳光的温度刚刚好,草地上洒满了不知名的色彩缤纷的野花,远处有灌木丛、有森林,森林里住着的小动物偶尔会跑到边缘张望。

泰晤士河的水就这样流淌着,他的话语也这样流淌。在他的有如紫水晶一般的眼睛里,似乎藏着无数新奇好玩的事情,从他的口中一个一个地跳出来给我听。

他给我讲他故乡的南部,临近另一片海的地方。那里有温暖的气候和勤劳的人,山坡上成片的薰衣草在盛夏的时节会开成一片海,在他的描述里我仿佛能看见紫色铺天盖地而来。

神话故事与风土人情固然吸引人,但我最喜欢的还不是这些。

当他在一个有雾的清晨,踏着第一缕初阳来时,会轻轻地叩响小木屋的门,而我会立马蹦起来一脸欣喜地奔向门边。

小径旁的多年生植物上的露水还未凝干,滴落到青草叶上,再滑向泥土消失不见。他就站在台阶下,藤编的篮子里是新采的浆果。

英格兰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,云层遮住太阳,雨点打在窗棂上弹奏成诗,他就就着雨声哼唱着法兰西民谣。

灰暗的环境中,雨水落不进他明亮的鸢尾紫眼眸,那里面有着巴黎盆地灿烂的日光。鬼使神差的,我很想吻他,我也确实这么做了。

歌声戛然而止,只有窗外在滴滴答答,他一脸的讶异还没反应过来,而我的脑海里却只闪过一个念头,哪天也去他家看看吧。

然后趁他还愣着,逃回卧室锁上了门。

我努力尝试让发烫的脸降下温来,门外他的敲门声响了三遍,最后一遍他说:“不开门我就回去了。”于是我从床上跳下来,打开门垂着眼不敢看他。

他如往常一样温柔地牵起我的手,带着我在餐桌边坐下,面前摆着洗好的红色浆果。

窗外雨都停了,可是还没有放晴,我觉得这样下去可能也没什么不好。

可小时候的我不懂我们都是国家。

后来,也是他亲自教会我如何作为一个国家成长。他不来,我就去找他。为了能想尽办法地让他注意到我,便用血和泪,让他记住这段深入骨血的仇与恨。

出于爱吗?怎么可能。

当我在人群外看着那个金发少女被绑在十字架上,在熊熊火焰中高声呼喊“天佑法兰西”时,当我在王宫里见到几乎要发了疯的他时,我就想,大概我们之间不会再提起这个一想起就温暖得像梦一样的字眼了。

国家的生命漫长得无聊,无聊得我们许多年来最热衷的事竟然是互相给对方使绊子。一直到世界大战,我们才不得不放下过往联合起来。

得知他沦陷的消息时我真是气到想笑,他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他那些华丽不实的追求?不然也不至于输得这么惨。

作为盟友我不得不接受了流亡政府,支持戴高乐的自由法国,为了夺取最后的胜利计划部署一系列作战方案。

天知道我为了解放巴黎度过了几个不眠不休的夜晚。为了开辟欧洲第二战场,为了最后的胜利,我是这样对自己说的。

于是救出被囚禁的他时,看见他眼底的疲惫与温柔,在巴黎和煦的阳光下,在玫瑰绽放的芳香中,我忍不住抱了他。

你看,到头来受伤时和他相拥取暖的,还是我。

原来千百年的时光,回忆起来也不过寥寥数事,三四分钟。飞机降落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来,巴黎繁华的夜景就在舷窗外。

我取下行李箱,跟在人流后下了飞机。

夜空被城市的光照成墨蓝色,不远处指挥塔的灯亮如白昼,高空中的飞机穿梭于云层,红色信号灯明明灭灭宛如星子。

腕表上的时间显示,十一点四十七。

从机场开车去弗朗西斯家里,至少要半个小时。

我叹了口气,走出航站楼,刚准备打车时发现对面一俩熟悉的车旁站着一个熟悉的人,金色的卷发松松绑着,修身白T搭九分长裤,外面罩一件连帽衫。明明一身休闲搭配硬是让他穿出了贵公子的味道,引得路过的姑娘不时回头。

他在朝我走来,把外套脱下披在我身上。

他绝对在和基尔那群人喝酒,我闻着外套上熟悉的气味和浅浅酒香,这样想到。“晚上风冷,小心别着凉。”他接过我手里的箱子,朝车的方向走去。

巴黎的晚风确实很凉,我看着路灯排列着倒退,景色一闪而逝。明明是在异国他乡,我却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。

腕表显示的时间,十一点五十九。

“生日快乐,弗朗西斯。”

“没了?”

“……你还要什么?”

“要一个吻。”

“…滚。”

我裹紧外套,小声说了一句“我爱你”,希望他没听见,不然又会被嘲笑了。

十二点整,新的一天开始了。我知道刚刚那句话他一定听见了,因为他的眼睛里现在盛满了狡黠的笑意还有一整个夜空的星辰。

没错我撒了谎,从小时候的吻开始,我都深爱于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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