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南不难

走向雪山深处

【仏】Ancient.

    “我只是来感受一下青春与活力。”那个男人转过头来对着我礼貌地笑了一下,然后说出这样让我觉得匪夷所思的话来。

    他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,浅灰色的中领毛衣外罩着一件藏青的风衣,有点长的金色卷发用缎带绑在脑后,全身上下唯一显老成的胡茬倒像是刻意留的。我实在没看出他在哪里缺少了所谓的青春活力,只是不解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2008年,你大概在上中学吧?”他似乎不怎么在乎我答不答话,另挑了个话题。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我顺着他的话回忆,那个时候还是个愣头愣脑的小子,干了不少现在想来十分丢脸的事。“都十年前的事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这句话,我有点后知后觉地发现,2008这个年份看似不远,其实距现在竟然已经十年了。

    我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他要讲那句话了。

    圣心大教堂前的广场有各式各样的人,坐着的、站着的、成群结伴的、独身一人的。有等人的年轻女孩,也有涂抹色彩的中年画家。

    我和那个男人就这样靠在白石围栏上,俯瞰整个巴黎。他的手在空气里比划着,我看过去,并不存在的轨迹宛如河流。

    “时间总是在以人类不可逆转的方式流逝,千年了。”他收回手,目光不知落在高低错落的建筑群中的何处。“明明是如昨日般历历在目的过往,仔细一算起来,才能发现原来已过去很久,只是自己混混沌沌未曾明了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的感觉,偶尔出现的时候,会带着心惊肉跳。”

    “很奇妙吧?短期内的日复一日,放进长远里却都是一点一滴的改变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这样一想,人的一生也太短了,以十年为一个节点,也不过七八次而已。”我点点头,很是认同他的说法。

    在这样一个暖洋洋的午后,有悠扬的琴音和嘈杂的人声,面对一座沉淀历史的城市,倒是很适合谈点什么宏观的事物。

    比如人生,比如时间,比如宇宙。

    我准备来一场认真的交谈,便侧了身子倚在石块砌成的围栏上,面对着他。他也转了方向对着我,带了笑。

    这时候我才看清楚,他眼睛里有与面容格格不入的深重,像是藏了一部史书。

    那不是跟胡茬一样能刻意给人营造错觉的事物,尽管那双眼睛在笑,但我却能感触到不同。

    绝望与苦痛掺杂,欲望与信仰冲撞,悲悯与自私搅和在一起,一切都在往下沉,又在往前奔流,生生不息。

    那些生死荣枯后幸存下来的,便构成巴黎。

    构成这样一个,流动的巴黎。

    就像一开始那样,男人先开了口。

    “我叫弗朗西斯·波诺弗瓦,或者,另一个称呼会让你更感熟悉。”

    男人抬起手指,我顺着他的指向向我的身后看过去,一队游客正在走过来,导游手上挥舞的旗子印着红白蓝三色,正中写着:

    “法兰西。”

    我不禁笑出一声,回过头去打算告诉他这样的笑话并没有什么营养。

    但面前是人来人往的广场,尘埃在日光下起舞,一切都在告诉我,我是一个人在看风景。

    在我的右手边,是整个巴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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